[原创专区] 我的人生(适时更新中,欢迎战友们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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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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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9 10: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3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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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之一:幼时的点点滴滴(上)

      听我妈说,我这条命是拣的。我不知道,这话是说我这条命贱,还是来得不容易,只知道,生我的那年那天,我妈已经在山区农村简陋的农家四合院痛苦地经历了两天两夜。难产在农村来说,是最可怕的事情,只懂得一点点简单接生知识的“赤脚医生”在这种情况下,惊慌失措了,不敢下药,让我爸抬我妈上医院,我后来没了解到为什么妈妈没上医院,一切都顺其自然,我猜想,没送医院,要不就是家里穷,要不就是妈倔强吧。痛得死去活来,到了第三个晚上,我妈几乎昏迷,偶而有一点意识,就是示意候在床前的哥哥姐姐去干活。同院子的二娘一直陪护在妈妈身边,用农村土办法来缓解妈妈撕心裂肺的痛苦。
        深夜,在万赖俱静时刻,院里的花狗一阵狂吠,无缘无故地死去了,就是那时,我却意外地降落到人世间。我妈说,这孩子就是狗命,就叫那狗的名字吧。于是,我曲折地降生后,在村里慢慢长大时,那“花儿”的狗名一直以小名伴随着我。
        原始的山区,层层梯田环绕山间,农村的男女老少在这梯田间一年又一年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辛苦而又无奈地活着。这个时期,七十年代的拨乱反正已经让农业合作社的人们看到了希望。毛泽东他老人家离去,周总理日理万机含辛茹苦为国捐了躯,整个社会也在发生巨大变化。村子里集体出工集体吃饭慢慢变为集体出工分粮自家做饭,再由人民公社指导生产大队丈量土地,把全生产队田地按人口平均分配,每家每户不分老人小孩每人都有一份。听妈说,没死成的我们母子俩赶了好时候。我出生不几天,土地就开始分了,我既有了土地还有口粮。命大福大,我既然没死,就有了很多生活中的好机会。我听说,我们村子有好几个儿娃子,晚上户口都没有赶上这个好事,只能等婚丧嫁娶,把地给腾出来后才能轮上分田分地分口粮的可能。这种关系着大家吃吃喝喝的事情成了农村人议论的第一焦点。
       我既然来到世界上,就应该是世界上存在的既合理又合法的事情了。但是,我妈说,从出生至今,就没有顺心过,合理合法并不影响成长的痛苦。
       那是周岁的时候,我开始常常发高烧,并且一烧就是四十度以上,抽搐、昏迷是常有的事情。爸爸那时在一个水库管理站上班,他不爱多说话,由于工作忙,很少回家。妈妈相反,人前人后,热情后搭言,家里独自一人忙前忙后,没有太多怨言,不过在我身上有时也怨爸爸照顾孩子少了。后来我才知道,爸爸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他的经历幻化成一种精神深深烙在我人生轨道里,让我战胜病痛,慢慢成长。
        爸爸是佃农家庭出身,他从小饱受艰辛。爷爷那时在地主家里做长工,娶我奶奶后,爷爷就在地主那里当佃农,勉强生活度日。爸爸在这种家庭里出生,他几岁就开始放牛做饭,开始干起了挣点吃赚点喝的行当。十几岁就跟着牛贩子赶着牛走上百里山路到邻县里进行买卖。爸爸从来没进过学堂,但很小就知道为家里分忧解愁。那时,我大爷带了做童养媳的大妈早早自立门户,排行老二的爸爸义不容辞地担当了家里的主要角色。后来,三姑、三叔、幺叔陆陆续续聚到这个大家庭里,爸爸慢慢就成了养活家里的顶梁柱。五十不到的爷爷积劳成疾,扔下一大堆儿女离开了人世,可能他老人家又到另一个世界继续奋斗打拼了。移步三寸金莲的小脚奶奶便领着大家慢慢熬着艰难的日子。
        一家人紧紧依偎着挣扎到了解放。解放后,爸爸把三叔送进铁路工人的行列,本来也想把小叔送去,解决兄弟们在慢慢成长中忍饥挨饿的困境,更缓解一家人同时张口要吃要喝无力解决实际困难。奶奶执意要把幺叔留在身边,似乎要坚持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的古训,更想承传着家庭兴旺发达的香火。从没上过一天学的爸爸操心的事情没止境,全力帮着奶奶去维持一家老小吃穿住行。在孩子们渐渐成长让生活越来越吃紧的时候,全国红色海洋,爸爸处于对家庭负担的考虑,积极响应全国参军入伍的强大号召,来到东北抚顺雷锋所在的团,用拿惯放牛鞭的双手端起了枪,而后一端就是六年。六年里,爸爸用每月六元的津贴弥补一家老小生活的巨大不足。于是,一个南方的男孩儿开始拼命在东北寒冷的雪地里摸爬滚打,六年如一日,天天坚持下来。一点点文化基础都没有的爸爸,他硬是从训练中摸索了只有自己才能领悟的方法,他出色的表现深受部队领导赞誉。那个年代,提干的事,全从过硬的军事训练尖子中产生。爸爸当兵第五年就被任命代理排长。第六年时候,全军大炼钢铁,一派工业至上的氛围,练兵也在延续。当时,地方却声势浩大地推行“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爸爸考虑到奶奶在家的艰辛,奶奶也托人捎信强烈要求爸爸回家。当了六年兵的爸爸,含泪脱下了心爱的军装,回到阔别六年的家乡。而后,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我妈,进行了中国农村传统的结婚仪式。结婚后,奶奶要爸爸妈妈分家过日子,可能奶奶的心里感觉爸爸负担已经很重了,不能再影响家庭的生活了吧。爸爸妈妈没有要任何家产,其实那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产。他们俩利用在爸爸在部队攒下的四十二元钱买一幢地主遗留下来的破旧老宅,从借碗借筷开始,进入了一穷二白的家庭生活。
        爸爸妈妈虽然和奶奶她们分家了,但在生活上一直对奶奶和姑姑叔叔他们尽最大努力给予照顾。爸爸很要强,不但拼命劳动赚工分,还充分发扬长处。他是家里的支柱,更是左邻右舍信赖的人。到村里后,众人推举他当了民兵连长,他以自己过硬的方法,在那个全民皆兵的日子,硬是把全村中青年男女练成整齐划一的方阵,赢得一方乡亲良好的口碑。哥哥、姐姐降生,而后就是我的出现。爸爸既在操心家里,照顾他的胞弟胞妹,兢兢业业干着他自认为是本职工作的民兵连长。一份农村的庄稼地,一份施展本领的练兵场。爸爸不愧是一名老兵,幼时印象中,他那威严,不拘言笑,近似刻板地做派,还有教条的作风,活脱脱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样子。我认为,从小艰苦生活的历练,可能促使坚韧与毅力日渐积累,经过沉淀,凝固成一个个性突出的他吧。我感觉许多方面继承了他的精神,虽然病魔的苦痛时时折磨着自己,但是时时压制痛苦坚持挺拔了个性,支撑着躯体顽强地生长着。
         其实我是妈妈给带大的,一个文盲而又未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她的朴素就在于从小忍饥挨饿,还辛苦劳作,把可怜的几颗大米省下来,给老父亲和两个妹妹填进干瘪而因饥饿抽搐的肚子。五八年、五九年----这几年,遍地都是饿死人的惨状,据说那时,人死了,生者居然没有力气掩埋死者,遍地是随意摆放尸体,无人过问。妈妈没有屈服,挣扎着去了远在几十里的山上修水渠,喝了能照人影的粥水,用一个破瓦罐装下颗颗能数的饭粒,硬将奄奄一息的家人拉回了人世间。当姑娘的妈妈受尽苦难,嫁给我爸爸时,她依然勤俭操持着家里家外,让爸爸安心地工作,转变为一名优秀的大队民兵连长。因为优秀,爸爸又进了乡里,最后进入一个半吃皇粮半吃农粮的水库,当了一名脱产但不退田地的水库管理站职工。我的妈妈,就独立带着哥哥姐姐,再独自带着我这个病歪歪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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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7-11-9 10:0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8:21 编辑

我的人生之二:幼时的点点滴滴(下)

       慢慢我知道了,那时爸爸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妈妈是家里的生活支柱。我的病痛虽然拖累了爸爸妈妈,但他们从未没改变家庭的这种格局,极力维持着良好现状,尽力四处为我寻医觅药。我刚满两岁时,身体虚弱,经常的小感冒转变成重感冒,连续两天两夜高烧不退。爸爸早就在村里找了不少偏方,将烧酒用火点着,全身推拿,重点在额头、手心、脚心、背瘠、胸口处,一遍又一遍,可是依然没有效果。妈妈急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叹气,我最后昏死的现象彻底吓坏了他们。两天过后的那个深夜,爸爸背着我就往区医院跑,妈妈抱着那床薄花被紧随其后。那时,农村没有手电,更没有马灯,妈妈拿着一煤油火把(竹管里装满煤油,管口塞进一团棉花,晃晃竹管,浸湿棉花团,点燃即可),攀山越岭、走了四十多里山路,到了区医院,敲开值班医生宿舍门,近乎哀求的请医生接收诊治。医生看看爸爸怀里的我,已经高烧抽搐成一团,嘴角全是泡泡,喊几声也没有答应,那样子吓得医生连连摆手。他说,恐怕不行吧,我是无能为力了,等天明看看别的医生吧。于量,爸爸妈妈呆在简陋的候诊室,靠在破旧的木桌上焦急地盼望天明。漆黑的天边刚出现鱼肚白,又阴晦地变换了脸色,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就下起了雨。接下来,不善言辞的爸爸向每个进来的医生哀求,但一个个医生都没有答应接收治疗这个孩子。一个区医院,二十多人,十来个医生中,还几个实习医生,这种状况,要真正找个医术厉害的,似乎很难。
           就在这个上班的高峰,爸爸找不到人,但却意外地遇到一个儿科主任,一名老大夫,姓戴。戴医生出来看了看说,这孩子的情况我也不敢保证,但是可以放在院里观察观察吧。或许是看到爸爸妈妈汗流浃背,焦急而扭曲的表情,步步哀求,显露出丝丝可怜的样子,他动了恻隐之心吧。我终于被区医院安顿下来,妈妈寸步不离看护着,爸爸走时急,钱不够了,连夜回家凑钱,还得连夜赶回交区医院,否则院里不会及时下药的。
          于是,爸爸又急忙行走在那条山路上。后来,我长大了,有意识沿着那条路走了若干回。那四十里山路,至今还在那里蜿蜒曲折地穿越在群山之中。很多年青人已经放弃爬行其间了,他们宁愿选择绕行更远但交通便利的宽阔公路,花钱雇交通工具快速达到目的地。渐渐地,山路上长满杂草,靠双脚走出来的路影慢慢淹没在荒草之中------我知道,那时爸爸只有走这路了。群山起伏,沟沟坎坎,山路连绵,斗折蛇行,时隐时现!有一条最险要的白阳关,从谷底上至峰顶,再从峰顶下到另一谷底,一条必经之路穿过。这条小路在白阳关上,占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是解放前土匪常常打劫的关口。于是,许多奸匪盗贼,行侠仗义的故事从这条小路遗留下来,给方圆几十里的乡镇留下神秘色彩。小路狭窄而拥堵,神秘而幽静。从这小路越过白阳关峰顶时,能清晰看到路旁有一尊土地爷爷的泥塑像。塑像的胸膛下面,放一排腐蚀斑驳的石块,石块上供放着几支香烟,几个柑桔,还有零星的几枚硬币。一个地方穷富,直接反映了供品的好坏。那时村里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顾得上土地爷了?看看这座险峻的大山吧,也顾不了贫穷的土地爷啊!爸爸就在那个深夜,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越过这道山梁,火把火苗闪闪,晃了晃土地爷。我的爸爸,一个入党十多年的老党员,竟然蒙生一丝强烈的求救愿望。他后来跟我说,他已经没有多少考虑的余地,因为他刚刚做完了结扎手术,不再有生育的机会了,他必须全力抢救我这根传香火的独苗苗(后来我才知道哥是抱养的)。他拖着病体,来回奔波,恨不得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儿子生命,他内心焦急到了顶点。当他翻越这座山时,他无助地暗自向土地爷许了人生第一个愿望:土地菩萨,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一定救救吧,孩子如果救活了,我一定会给您敬献一只大红公鸡!那时的农村,能够献给土地爷最好的供品就是公鸡了,至于猪、牛、羊,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爸爸那念头闪过后,来不及细想,急冲冲翻过山梁,来到回家的几道坡坡坎坎。他当晚返回生产队,在队里东拼西凑,拿出大家的积蓄。在凑钱上,真得感谢农村温暖的乡情,可别说现在城市里老死不相往来的邻里关系了,我们那农村,父老乡亲团结互助,共济危难,真正印证了增广贤文中“远亲不如近邻”篇章,爸爸底气足了许多。他很快凑齐了一笔钱,赶紧回到医院。此时,那名儿科主任已经熬了一昼夜,一直陪在我身边,量着体温,处理降温,配药打针。据我妈说,我那时体温最高四十多度,而后开始抽风,扭曲的躯干已经卷成一团,怪吓人的。我妈妈几乎都吓傻了,眼泪也几乎流干了。唯感幸运的是,儿科主任一直没有放弃,他沉着冷静、不抛弃不放弃的样子让爸爸妈妈至今都感激不尽,至今也让他们记忆犹新!
        第四天凌晨,雨已经过去,天边异常明亮,一轮鲜红的太阳冉冉升起,坐落在半山腰的区医院披上万道霞光,破旧的木窗里涌进缕缕光线,溅洒在病床上,格外耀眼!主任一夜没合眼,眼睛红红的,不断打着喝欠。妈妈更没有松口气,极度紧张的神态,苍白而瘦削的脸庞显得非常着急。那样子,大家都在跟死神较劲,爸爸赶到时,看这个情景,立即给主任买了一大袋水果,连声向主任表示感谢!一向严谨的主任,不敢丝毫大意,他悬着一颗心与爸爸妈妈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站着,尽全力使用一些医疗措施。
        当阳光完全洒满整个病房时,主任那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他拿起刚刚量过我的体温计对爸爸妈妈说,有点救了,烧退下来了。这是好事啊。爸爸妈妈喜极而泣,连声向主任道谢,他们俩心情高兴极了,爸爸妈妈后来对我千叮嘱万叮嘱:娃儿哪,区医院的儿科戴医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不要忘记他啊。这个儿科主任把我从死神那里再次拉回来,让我有了生命的延续。高烧退后,儿科戴主任及时用药,又让我在医院慢慢接受调理,在这里住了十多天,我又虚弱地爬在爸爸宽阔的背上,随着他翻山越岭回到生产队,回到山湾里的农家四合院里。
        路过那座白阳关的土地爷,爸爸早就准备了只大公鸡,把公鸡鲜红的血液浇在土地爷的身上。用公鸡敬奉土地爷,可能是那时那刻那个土地爷受到最高资格最高档次的供物了,原因在于我活了,而我爸爸又给他老人家许过愿了,朴素的农村人尽管没有文化,但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呢。
        回到家里后,我常常咳嗽,咳嗽时一声高过一声,通宵达旦。爸爸曾经向医生打听过,那次高烧将我烧成肺炎,已经留下后遗症。爸爸妈妈不能眼看着我咳嗽下去,有时看着我咳嗽得痛苦地弯曲着身体时,他的表情比我咳嗽还难看,他们便四处寻找偏方,听说这些偏方很管用。治咳嗽的偏方多了,因为生产队那些热情的人都在出主意,而我爸爸就想办法去弄来药引,最后到底也不知道哪种管用。妈说,我吃过黄泥包着刚出生的幼狗崽用火烤熟后的肉;吃过冰糖蒸糖梨;喝过蜂蜜泡糖水等等。坚持最久的要数鸡蛋用童子尿浸泡后煮熟吃,这种吃法让我从小就感觉到鸡蛋是臭的,深深品尝到臭鸡蛋的难吃!他们的方法用尽后,我还是那个样子,并且还在经历生与死的洗礼。
        妈妈记得清楚的是,我两岁的那些日子,那时,土地完全包产到户,祖国大地一派热火朝天,说是农村合作社吃大锅饭早就让大家烦了。不分田地,这么多人在偷懒,分的粮食还是一样的,哪有什么生产积极心?安徽小岗村带头承包了土地,不久全国公开推广了,爸爸虽然上水库工作了,但并没有脱离农村户口,照样分了田地,妈妈、哥哥、姐姐,外加我,一共就是五个人,哥哥、姐姐上学,我体弱多病,还需要人照顾。在这种情况下,全家既要种庄稼吃饭,又要完全照料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妈妈独自下地、拾掇庄稼,晚上养猪做饭、收拾家务,屋里屋外的所有活计,妈妈全部承担下来,很多时候,没有人照看我,课余的姐姐照看一下,姐姐他们上课时,就将我锁在屋里------我独自一人在这种环境中混着时光,长着身体!
         这年桃花开过,农村四合院里一棵巨大的桃树长得枝繁叶茂,密密地开满了桃花,很快就结满了硕大的桃子,那桃子不几个月就成熟了。这种桃子有碗口那么大,没有人喜欢吃,烂了却象狗屎一样,臭得难闻。满树的桃子成熟了,没有人采摘,掉了一地,一个个堆在那里,慢慢腐烂变质,发生了霉变,吸引了群群苍蝇狂飞乱舞---。   
          我的故事在这个时候有了曲折的延续。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妈妈偶而也将我放在院里子四处游逛,性格内向孤僻的我,也不远走,就在院子里抓些小虫子小石块玩。就在那棵桃树下,常常有排着长长队伍的蚂蚁寻觅食物。那蚂蚁搬家的场面吸引了我,我经常蹲在桃树下,看着数不清的瘦小蚂蚁分解桃子,排成长长的队伍向他们洞穴搬桃肉,目不转晴,我有时会看到天黑!
      有一天,我突然拉肚子,止不住地狂泄。肚子就这样持续了两天两晚,人也站立不住了,急得妈妈赶紧托人找回在邻乡修建水渠的爸爸,连夜送我到乡公社卫生院。经查,我患上急性痢疾。医生说,孩子肯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什么玩意儿,否则,怎么会拉出东西象脓血一样呢?爸爸妈妈紧紧追问我,他们从我口中掏出的话推断,我吃了院子那大桃树掉下来的烂桃子。血气方刚的爸爸急了,气乎乎跑回家借了一把大斧子,硬是把那棵象雨伞状的巨型桃树给砍倒了,他还与邻居大吵了一场,我并不清楚有这回事,幼小的记忆里没有这回事。后来我长大后,妈说起来算是一种笑谈了。邻居也算宽宏大量,一起向我说起这事时,释然地笑了起来。
     那次又差点失去了我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旧病加新疾,一起袭击我弱不禁风的身体。我又拉又泄,又烧又晕,一连拖了半年多时间,听说,屁股打针时间长了,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我那时看到针头胆颤心寒,全身哆嗦,哇哇大哭。后来,西药一把把吃起来也无所谓了,中药一副副煎了是常事,我也感觉不出苦味了。我后来长大成人,对药物的麻木心态可能就是幼时形成的吧,我咳嗽,感冒便成了习惯,那年虽然没有死成,但成长中那种痛苦的记忆却如钢丝一样深深勒进我的肉体里,伴随着我人生旅程中,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永生难以消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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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7]常住居民III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04: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8:21 编辑

我的人生之三:童年的丝丝缕缕(一)

       童年在我脑海中,已经是不完整印迹。我拾掇起来,就如同一张洁白的纸,描绘图画附写文字后,被撕得粉碎,随风四散飞舞,我拼命地追赶,抓住的仅仅是几张零碎的残片,拼凑残缺不堪的图画纸,试图读到残留下来寥寥的几个字,那支离破碎的画痕和零星的只言片语,连不成思维主线,也无法形成整体脉络。这些却时不时撞击着我的心门,时不时让我浮想连绵。

       我记得,很多个日日夜夜里,我独自在木石结构的那个家里,而且大多数时间躺在那张木床上。我忍受阵阵高烧的折磨,耳朵轰鸣,巨大声响,天眩地转,最后昏天黑地,几乎晕厥。高烧退后,酸软无力,盯着人字形的屋顶,漆黑的泥瓦,一片片铺盖上面,泥瓦中间嵌入一块模糊不清的瓦状玻璃,我们都叫它“亮瓦”。一个屋子仅有这么一片亮瓦,透射进昏暗的光线。屋子旁边簇拥着密密麻麻的竹子,它们纤细枝梢伸到屋顶之上,随风摇曳,哗哗作响。透过那个“亮瓦”,我清晰看到几根竹子将自己裸露枝节有节律的摇摆,那阵阵疯狂扭动的样子让我有时莫名激动,似乎看到生命在向我招手。竹子是四季常绿植物,经常掉叶,又飞速长叶。不几天,竹叶便零乱地掉在屋顶上,重重叠叠,很快覆盖了“亮瓦”,严严实实的。光线使劲挤进来一点点,投射在室内,印在我乌黑的麻布蚊帐上,斑斑驳驳,有几丝竟然在我眼帘里来回晃动,有些眩目,但五光十色,梦幻斑谰,更具动感,那种挣扎进来的光线的确拯救我脆弱而痛苦的灵魂,我知道生命的意义竟是要活着才能体现,哪怕是痛苦纠缠着,苟言残喘地活下去,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于是,我独自在病床上,借助那微弱光线的变化判断了时辰:看看光线的偏移,我便知道田地劳作的妈妈是否该收工;看看光亮的强弱,知道哥哥姐姐是否该放学归家。更多时候,我聆听屋外沙沙风声,听鸡叫狗吠鸟鸣,使劲抽抽热气息息的鼻子,摸摸滚烫的脸,闻闻潮气袭袭的土地散发出那阵阵熟悉的味道。我还时不时把“亮瓦”中看到随风飘来飘去的落叶计算来计算去。算累了,就看看那光亮映衬出来的种种形状,什么动物形状,什么人物轮廓,我总能联想出很多很多。我把这些想像成家里的猪牛羊鸡等各类熟悉家禽家畜,还把人物看成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甚至是大姑二姑三姑二姨三姨,该想到的都想了。常常仔细对动物人物形态进行比对,胡思乱想很久很远。想累了,便昏昏沉沉睡去。这样的时光,周而复始,在病床上呆了多久,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幼时记忆里深深刻进了这一幕幕,伴随着多病的身体慢慢成长。

       病情缓解后,妈妈允许我户外独自玩耍,而且户外仅限在院内。院子是四个家庭共同建造的,正好一圈,形成回字形建筑。院内每家台阶有半人高,院内地面用山里开采的石板铺成,平整而干净。山区的儿童没有游乐设施,没有玩具,更没有宽阔的操场,唯有这个四家合围的大院留给我童年时期很多欢乐了。我每次玩耍时,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这个山区群山连绵,没有任何企业厂矿,人们全是利用大自然给予的条件,种庄稼,养生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们依靠山区肥沃土地,养殖动物,栽种植物,解决了主要的生计问题。就这样,作为山里的农民,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层层山峦中穿梭,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而有规律地生活着。

        我那时根本领悟不到家人的辛劳,在院里成天想着自己如何玩。我常常到院外水稻田边挖几把稀泥,粘乎乎的那种,和着黄土,揉捏成想象的形状。有一天看到大卡车,回来飞快地捏造起来,车厢长长的,但我不会雕塑车厢墙板,就囫囵捏成一大一小两个长方体,用树枝串起来。小长方体作车头,大的作车身,下面再捏几个圆圆车轮子,“卡车”就制造完成。这种简单组合满足了我强烈的欲望,围着四合院半人高的台阶,一只手推着我的“大卡车”,一只手示意方向,开始“驾驶”起来。我一边用嘴“嘟嘟嘟”模仿卡车飞驰的声音,一边小心“驾驶”着“卡车”前进,心情愉快极了!有时来不及捏造泥“卡车”,就在石头瓦块堆放的废墟中选了方方正正的石块,上面放几颗碎瓦碴,也兴奋地“驾驶”起来,推着“车”在台阶上飞奔,惬意极了。这种情景,要是被同院小伙伴看到了,他们会急不可待地加入进来。于是,几个小孩子便你追我赶,一声高过一声,累着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也不停歇。很多时候,妈妈收工加来,看到我这样子,便责备起来,她知道,体弱多病的我,一旦汗流过多,将会湿透全身,回头汗水慢慢干的时候,凉透背心,一定会再次感冒。儿时的我,那时,哪里知道这个道理?那点病后的乐趣紧紧揪住我的心,强烈的诱惑让我去享受难得的童趣。

       那时,农村有我偶尔感受到的乐趣,但并不是儿童成长的最佳环境!毕竟,他们无法提供给孩子们教育资源,连起码的教育基础也没有。那个时代,父母负重前行,为生活挣扎着,他们不识字无法教我读书写字,更不能给予最优的生活条件,能想尽办法,填充孩子饥饿的胃,就不错了------
       我印象中,除了妈妈独自一人背着我上山坡下水田,就是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寂静地感受自己生命慢慢向前延续。这种感觉在病体的折磨中更加强烈。这期间,一些近似弱智一样愚笨的做法,我居然没有在脑中留下蛛丝马迹,一丝一毫也没有,哪怕象流星一样闪念也没有。后来,妈妈却常常拿出来说,第一次听了后,再等妈妈说这话,她话到嘴边,我就打断她言语,把那些话语给阻塞回去了。我心里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环境啊,我能活到如今就很知足了。
       那个时候,妈妈照旧上山下地去干活,从来没有停息;爸爸照旧早出晚归干工作,从来没有怨言。我呢,看到哥哥姐姐他们上学了,没有人管了,怎么办?妈妈就把我塞进一个俗称“拌桶”的农具里。这是用木板围成的四方形农具,用木板拼成四方底子,用木板拼接成半人高的四面墙。水稻成熟后,男人们扛着它到水稻田里,等女人们收割水稻后,男人就轮流轮着水稻向“拌桶”内甩,快速把稻谷脱颗到“拌桶”里。山区层层梯田,这种类似“拌桶”的土制农具解决了农家的庄稼收割与采集。这农具平时放在房子边沿宽阔台阶上,下面垫几个大石块,正好平平放那里,围成一个大大的正方形“盒子”。这“盒子”把幼小的我圈在一个固定的幻想里。我人很小,总也翻不过这个“拌桶”四面高墙,心理懒得挣扎,毕竟有时柔弱的病体也没有那动力。独自躺在妈妈给我铺的一个破旧的小被子上,仰头看看院里摇动的竹林,跳过竹林,透过竹子间缝隙看看蓝蓝的天空,幻想自己驾着天空朵朵白云飘浮------这样,半天,一天------过去也很快。可是,妈妈说,我并不是这样老老实实干干净净地在“拌桶”享受。她含泪地说,有一次,她扛着锄头回家,急切到“拌桶”边,看到我坐在尿湿的小被上,两只小手手舞足蹈,手上沾满了黄黄的稀屎,嘴脸上糊得都是------我高兴呼喊妈妈,她却哭了-----
       后来,农忙期间,妈妈去接奶奶来家里小住几日,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奶奶能照顾我,看看家。慈祥的奶奶,用三寸金莲的小脚,跑来跑去,照顾着我,还帮妈妈收拾堆积在家里的稻谷、黄豆等等各类农活。奶奶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农村妇女,不认识字,但极守妇道,守寡看家,乐于助人,帮助邻里,护着家人。可是,我高兴那几天后,我面临的还是独自一人无人照顾的境况,因为奶奶要回山梁外的幺叔家。并不是奶奶不爱我,毕竟奶奶一直住在幺叔家,他家里也有一个比我多大不了多少的堂兄需要照顾。
       妈妈为了避免我在“拌桶”里出现“吃屎”的辛酸事,她随后的日子就把我带在身边,一边干农活,一边看着我。我在这样的日子里,亲近了农村层层田地。我闻到田间地头泥土的气息,也捉着蟋蟀看它蹬腿“投降”,看着稻田小鱼儿欢快游动立即投去一个石子,更用小草伸到青蛙一鼓一鼓的腮帮下引诱它吐舌头,哈哈哈,脑海里好新奇好新鲜!
        就是这种生活,让我思绪在童年幻觉里延伸到家乡的山山水水,似乎化成一只欢快的小鸟,飞翔在青山绿水之间。这些原本是的一些美好记忆,长存储存在脑海里,没有别的色彩。我没想到的是,衔接下来的,却是听妈妈说的,其中又是一回险恶的经历,那次让妈妈看来,经历的不仅仅是“死”了一回的恶梦,更重要的是,让我身心也遭受了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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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9 10:0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3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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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之四:童年的丝丝缕缕(二)

那是一个盛夏的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妈妈把我从睡意惺忪的梦境拉起来,说是要去干活。在闷热的夏季,农民避开太阳出来后渐渐升起蒸腾的热浪,我们山区农民一般抓住早晚凉快的时候干活。妈妈自个就趁这个一天最凉爽的时刻,打算上那个“寨梁子”去收包谷(东北称“包米”)。

我迷迷糊糊地被妈妈拉着小手,在窄小的田埂上穿行,晶莹的露水打湿了裤腿,这裤子还是爸爸穿过的肥大的蓝色劳动服拆改的。裤子的一个裤管被妈妈一分为二,用线缝一下,就成我的裤子了。爸爸那条干活磨得破旧的裤子,居然被妈妈改成我换洗的两条小裤子,解决了我光屁股的问题,再也没有人追着我逗我说我是“光屁娃儿”了,我好高兴!记得第一次穿这条被妈妈洗得发白的裤子,梦中还在美呢。印象中,在家里贫寒而吃不饱的情况下,我小时候一直没有穿过专门给小孩子制作的新衣服。心灵手巧的妈妈,除了把爸爸穿得不能再穿的衣服拆改后给我穿,还把奶奶黑色的粗布长衫也给我改成小衣服。再后来,哥哥姐姐大了,妈妈有时直接把他们穿过的衣服给我穿,实际他们也是大人衣服改的------我从小不挑吃不挑穿,加上病痛的折腾,心里从来没有给爸爸妈妈提这方面的要求。

这次,自己那穿了不久的裤子居然湿了,心里很舍不得。妈妈急急地拉着我向前走,我矮小的身材在水稻田田埂上,被几乎挤到田埂上稻谷苗给“淹没”了呢,左分右分,好不容易走出稻田区,沿着那个小径攀爬到“寨梁子”上。这是解放前土匪盘踞的山寨,四面全是陡峭的山崖,除几条小径到寨上,恐怕登天还难,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寨子上,已经平整出土地来,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我家那块地紧靠一个悬崖边。寨子西边悬崖下,又是另一个村子,鸡犬相闻,但雾蒙蒙一片,分不清东西。到地头后,妈妈说,这是个露水多雾气大的清晨,要小心着凉。她赶紧让我把裤子脱下来,用粗糙的手使劲拧了拧,居然拧出了水。穿着这条潮湿的裤子,我卷曲着身子,在包谷地边坐下来,从早起的睡意里清醒了不少。妈妈开始抓紧时间干活了,我看她从青黄相间的包谷杆上拽下一个个包谷棒子,机械重复这样的动作,一会儿,背篓里就装满了包谷。她背到地头一块空处堆起来,再去齐人高的地里接着掰包谷,一株一株、一垅一垅,不亦乐乎。

我坐在那里,试图用体温慢慢烘干潮湿的裤子。与此同时,我呼吸晨中湿湿的空气,看着妈妈忙而不乱的身影,我慢慢从混沌的脑意识中清醒了。望望四周,寨子的地里,都有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我们山区,位于南方,一年四季,土地周而复始地翻种着一类又一类不同季节的庄稼。我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那是山区农民的辛苦与操劳。

寨子东边的天空,被撕开一条条不规则的口子,露出血一样的颜色。由浅到深,由淡到浓-----一会儿功夫,有些耀眼。我转动脑袋四处看了一圈后,再也不敢看东边了。此时,阳光已经从东边升起来了,在包谷地里四处飞溅,透出的一股灼热的气流,我看到包谷杆缝隙中射过来的光芒,已经深深刺进我眼帘,生痛生痛的。我转向寨子西边,悬崖下,雾霭弥漫,慢慢扩散------那时候,崖边山坡草丛中,露珠晶莹剔透,折射五颜六色的光晕。草丛里有狗尾巴草、有车前草-----还有一个,强烈吸引住了我。那是一个白色的绒球,在阳光下雪白亮丽! 记得姐姐告诉过我,这就是蒲公英。蒲公英,挂灯笼,风一吹,小伞飞------姐姐一边唱儿歌,一边教我吹蒲公英。

那时候,在姐姐的儿歌中,我痴迷地看着那四散飘飞的降落伞,一支支,慢慢悠悠,好看极了!

此时,我定定地看着那株小白球,思绪迷离------我拿着小茎,小茎顶端一个个小伞紧紧地簇拥在一起!

我恍惚中成了一支白色小伞,空气将我托起,我漫无边际漂浮着,漂亮的白色外衣,游弋在那个空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啦,我已经全然回想不起来当时做什么了,我现在脑海里居然全是那白绒绒的小球球,一个两个------我眼前更是那朵朵小降落伞,一只两只------数也数不清!好美好美景象啊!

但是,妈妈说的却是另一番场景:妈妈到地头后,习惯地看看自己孩子,却意外发生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她发疯地跑到悬崖边,看到崖下散开雾气,下面村子里清晰地呈现出相同的色调。她心里一凉,猛地抽搐了一下,连滚带爬地从小径向寨子西崖底下跑去------

寨子西崖,是这个“寨梁子”最陡最险的地方。村里曾经有人牵着一头牛吃草,牛没吃多少草,却摔了下去,血肉模糊。那次,千米高的崖下,牛已经变成一滩肉泥。文革时期,一个黑五类分子,忍受不了生产队的批斗,在一个晚上,从这里跳了下去,结果什么也没有了,血肉横飞,半山下去,全是鲜血,脑浆四溅,粉身碎骨。

这些景象妈妈都亲眼看到的,她的恐惧从内心深处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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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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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之五:童年的丝丝缕缕(三)

妈妈连哭带喊,发疯似的到了西崖下。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她一个人哭喊声:花儿,我的娃儿啊,你在哪里?

她不知道与爸爸在我的身上付出比哥哥姐姐多出多少倍的辛劳,他们毫无怨言。但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啊。

她到了崖下,顿时傻眼了,孩子不见了!

妈妈拼命用手抓扯山谷底团团杂草,有些齐腰长的,她就使劲滚爬身子,钻进草丛,仔细看清楚!一分钟、十分钟-----她的哭喊声变得沙哑,急红了双眼!

突然她想起什么,毫不犹豫,迅速抓住一些小树,从谷底顺得西崖那陡峭的山崖往上攀爬。

她的粗糙手指被山坡上荆棘扎破,渗出血,可她根本没有知觉。据谷底干农活的人说,她速度很快,从来没有人看到她这样敏捷与快速。

我的妈妈,她很快就到西崖下面的半山腰,在那里,一道坎,一片林,一条沟。我的身子就倒插在这条沟里,早已昏死过去!

我又是怎么没有死掉?我又是怎么逃过这次劫难的?我后来努力开动我所有大脑机器,搜肠刮肚,全然无知,就象被清空的磁盘一样,一点印记也没有了。至今,我也对自己耿耿于怀,人生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

妈妈说,她看到的是,我头朝下,栽倒在那条满是污泥的水沟里。这条水沟是山区一条简易的引水沟,为山梁中,半山腰的田地引些水源,用于浇灌。就是它,这水沟,救了我的命啊。

妈妈看到后,扑进沟里,抱起我。那时,我小小身躯全是污泥包裹,软软地瘫在那里,没有一丝动弹。妈妈掀起破旧的衣角,擦去我鼻孔、眼睛及耳朵上泥水,我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妈妈急匆匆抱着我,到旁边一清澈的水稻田角,细细洗了洗我的头,拔根小草,掏出我鼻孔里的污泥,掐着我的人中,捏住我的小鼻孔,向小嘴里吹气----那个时候,连一个汉字都不认识的妈妈,不懂任何救护常识的妈妈,凭着母亲爱子心切的力量,用道听途说的那些方法,用充满朴素的救子信念,居然奇迹般把我救活了。

后来我长大成人了,我再去那个山崖边,陡峭山崖,让我心惊胆战。怎么看,我也不敢尝试半山腰那个根本没有路的去处。那个坎那条沟,已经深深停留在我想象里。但是,我却没胆量去看看那个地方,那里见证妈妈的伟大之举。

那天,我们村里父老乡亲们,都纷纷去看我。我这个农村娃儿,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居然没有留下惊魂一梦。我就这样活了,存活着我的生命,延续了我的人生。

农村的人们,没法解释我为什么经历那么高的悬崖,却没有死。但他们深信不疑的是,既然这娃儿活了,证明这娃娃的确是命大的。但是,我这个病秧子,并不是顺心而舒服地活着。经历这次惊吓,我发高烧、吃药片,又成了生活常态。

我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对黑夜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妈妈私下跟爸爸说,可能是娃儿给惊吓了,没恢复过来。一到黑夜,我就感觉整个人被吞噬了,而且耳边轰鸣,巨大声响,有时,感觉是排山倒海之势。梦中常常惊叫起来,妈妈紧紧抱着我,呼唤我,我半醒半梦间感受了妈妈温暖而安全的胸膛,又沉沉睡去------。

爸爸从单位回来,听说我掉悬崖的事情,居然对妈妈咆哮起来。爸爸虽然与妈妈一样,不认识汉字,但是他毕竟当过兵,有过丰富的人生经历,但他的脾气与他人生经历一样,丰富而古怪。对我而言,总是一种严峻又有距离的感觉。这种感觉,突然加进了他与妈妈的争吵,终于给我脑海里刻进了一些记忆。

那时,家里正在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在农村推广沼气池。爸爸扛着梯子,向地下挖了一二十米的沼气池坑,妈妈在灶堂里添柴禾做饭。屋里哥哥、姐姐在写作业,我在一边玩耍。突然,妈妈大喊起来,我们围过去,只见妈妈拿着通红的火镰,爸爸拿着锋利的钢钎,两人对峙着,喊叫,手中家伙互相对打,咣咣作响。

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纷纷都哭了起来!我心里猜想,爸爸与妈妈这次吵架,爸爸怪妈妈没带好我?他俩是怎么收的场?又是怎么和好的?在后来的生活中,我没找到答案。随后的日子,时时有争吵伴着他们,直到今天。

我的童年,过得痛苦,连兴高采烈的玩耍中也夹杂着痛苦。一种根植于病体的那种心理自卑,不知道何时潜伏在我性格里,慢慢带进我童年生活中。

我还在痛苦地成长着,不仅仅因为自己的童年,过了童年依然还是这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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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45 编辑

我的人生之六:小学的断断续续(一)

如果说童年是一壶苦涩的酒,那么上小学就是这壶酒出了窖后,换一个地方继续发酵的延续。感受到小学,我内心无比激动,病痛之余,能感受书香的魔力,也是人生的一件最快乐的事情。

我们七零后这一代农村娃儿,吃饭穿衣是勉强解决了。但上学,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村里没有幼儿园,我们就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渐渐长大。父母又没文化,只会干活,他们给我们的道理就是,到年龄了,读书吧。不过,能不能往上读下去,靠自己了,不行回农村种地!

我还算幸运,有个玉芳姐,待字闺中,村里让她带我们这帮野孩子。于是,我又感受了半年幼儿园生活。

说是幼儿园,其实她带我们在一个宽大的院子里玩耍。玉芳姐水平有限,能认识一些字,会唱一些歌,进行一些简单加减。因此,她带我们玩得累了,偶尔也教几个字,唱几首歌。

那时,几个大板凳当桌子、几个小板凳当凳子,有几本发黄的草纸,几根竹管穿插圆珠笔芯,上学条件就具备了。

在这里,我学会“爸爸、妈妈”这些从小熟悉的亲人如此称呼如何书写。我还学会“一到十”加减法。刚开始,我不会口诀,就把玉米秆截成一根根,筷子长短。我一根根数着,反复数,最终把十以内的算法弄明白了。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我居然学会人生第一首歌,那首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如此深刻,现在想来还清晰如昨天。

那是一个初夏,桃李花朵怒放,四处绿得醉人,院子里沁人心脾的香味萦绕。玉芳姐带我们玩老鹰捉小鸡,玉芳姐当老母鸡,我们这群人轮流当老鹰,飞奔着抓玉芳姐身后的“小鸡”,跑了一个小时,累得气喘吁吁。

玉芳姐兴趣很高,我们又没玩够,怎么办?玉芳姐就喊了一声,大家过来。她给我们教了一首歌,这首歌印记在我人生的长河里。这首歌歌名叫《洗手歌》。

“哗哗流水,清又清;洗洗小手,手干净;大家伸出手来,比一比;看看谁的手干净?”歌词不长,很快就学会了。

玉芳姐又教我们把这首歌配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说舞蹈动作,根本算不上舞姿,其实就是伸手比划一下,配合歌里的意思,表达一下肢体语言罢了。

但是,当时,我们几个还感觉羞涩,觉得跳舞,非常不好意思。别别扭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完成了几个动作,算是歌伴舞。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我的脑子总在一片混沌中,做什么都慢一些。认字,最后一个认得;数数,最后一个会数;跳舞,最后一个跳会。

玉芳姐没说什么,小朋友却嘻嘻哈哈,说一些刺骨的话,更刺伤了我幼小的心。这是怎么啦?为什么我想好好学习,却不能学习好呢?

  同村有个敏老弟,非常聪明。他比我小两岁,但认字却比我多,学习比我好。家里爸妈对他很凶,有次,他与大家在院子里玩耍,摔倒在院子青石板上,把手腕摔了,痛得非常厉害。下垂着胳膊回家,却没有告诉他爸妈,拖了一阵子,手腕不痛了,手腕内翻,另一处骨头明显凸出来,后来慢慢变形了,但是不影响使用功能,更没影响智力发育。

  敏老弟有个哥哥,后来我管他叫平老兄,哥俩都非常聪明,读书学习大家一起,非常开心。那时,幼儿园就这几个兄弟,常常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有时使整个村子里沸腾起来。

但是,我们几个还是老实的,不象我哥他们,据说,他们的恶作剧,让家长们头痛万分。印象中有两件事轰动了村子里的大人们。

一是哥他们几个大孩子,各自偷了家里锅、盆、碗,分别拿了米、肉、菜,到野外挖灶坑,模仿大人,拣些干柴,生火做饭。那时候,米肉都是农业社分的,除了招待客人和过年吃,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哥哥他们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结果免不了一场挨父母棍棒赐候。

另外,南瓜长成那个季节,哥他们孩子中有人出主意,用小刀片把自留地里正在疯长的南瓜开了一个小口,揭开象一个“茶壶盖子”,而后把里面掏空,拉屎在里面,又把“茶壶盖子”盖好。听说,那个南瓜居然长好后,人家拿回往菜板上一切,一泡稀屎喷了出来。这事传出来,哥他们几个孩子,没人敢承认,罪魁祸首未查出来,这事成了悬疑,但家长们一直认定是哥他们几个大孩子,不是我们几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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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46 编辑

我的人生之七:小学的断断续续(二)

        半年幼儿园生活很快过去,我挥之不去那些小伙伴对我奚落与不快,但我感觉高兴的是,玉芳姐从来没有看不起我,她一遍又一遍,反复教我识字、教我数数、教我跳舞-----我尽管不爱说话,不爱运动,但是我却愿意与玉芳姐一起,尽情唱啊跳啊。我想起来那时的情景,我内心一阵阵狂喜,一阵阵激动!

        玉芳姐出嫁了,嫁到邻县一人修铁路的工人。那时,农村女孩子到出嫁年龄,如果找到一名工作,就跳出了农门,那是乌鸡变成了金凤凰。玉芳姐的出嫁引来多少未婚女子的羡慕啊。

        玉芳姐走了,她给我们带了一阵欢笑,纯净的农村里,那种带着书香气的欢笑一直刻在我的脑海。

        玉芳姐走后,我们临时组建的幼儿园随即也瓦解。我们又野孩子一样,游玩了一阵子------

        九月一日,坐落在小祠堂的本村小学开始新学年招生。我跟随玉芳姐带领的这帮小伙伴们一起进入了小学一年级。进入小学,也是人生遨游知识殿堂的开始,我感觉一种骄傲与自豪,但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却不知道原由。

        后来,我慢慢才知道,原来是父辈们以一种羡慕与期待来给我们灌输一种潜意识。朦胧中,我们骄傲与自豪,是因为父辈们很难接受教育,他们不识字,把读书看成一种非常神圣而高贵的事业,因为,只有读书人,才能脱离一年四季辛苦劳动,享受轻闲而待遇优厚的工作。

        教书先生在农村与长辈齐名,受人尊敬。我们每家每户堂屋供奉的香火正中,写的牌位:天、地、君、亲、师!老师在里面,地位高,受乡人崇拜!

        我的启蒙老师,拖着长声,拿根竹棍,狠狠叫嚷。我们遭遇了一个下马威,人人都听话,但还是有挨棍子抽打的。这种教育方式,现在不推崇,但那时的农村,却是非常盛行的。

        在这种体制下,我们学习出奇刻苦。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写汉字,火柴棍一样笔笔直直写数字,还跟老师一样,拖着长声,大声地背记。

        另外,我印象中的启蒙老师,还负起与上课内容无关的责任,就是将我们班那些“二狗”、“铁蛋”相类似的土气、粗俗的姓名全部捉摸更改了,同班同学父母没文化,取了这名,老师改了,他们名字更具文雅与大气。我那个狗名“花儿”也是老师给我改的。沿用至今,的确给我人生蒙上一层儒雅的气息,让我自尊心也得到维护,给我今后学习生活中得到了厚重洗礼。

       我们村是一个文化氛围比较浓的一个村。脑海有印象时,就知道我们这个龙泉二组,出了不少知识分子,身边能数出来的众多大学生,让我们这些小学生们倍感骄傲!·

        这些骄傲的心态,让我们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因为,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

        但是,我不知道内心何时有了一种压力感,尽管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努力写作业,认真认数读字,一直是学习生活主旋律,大家却纷纷有一种自己的梦想,因为父母各有不同。

        对我来说,爸爸妈妈都在干农活,他们顾不上我,即使能顾上,但他们却爱莫能助,因为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不会写。

        印象中,一个个长夜里,妈妈挑亮昏黄的煤油灯,陪着我,她一针针纳布鞋鞋底,我一笔笔书写新学的生字。

        有一次,实在太累了,我握着笔打瞌睡,粗糙的纸面上留下钢笔尖深深地划痕。

         妈妈看了,用鞋底敲醒我。红红的眼睛久久地看着我,让我感觉到她眼中那份深深的期待!

        那次,她说了一句一生都让我能记住的话:娃娃啊,你妈肚子没多少墨水。你要多读书啊,书读你肚子里,那还是为你好啊,要想爬出这个山沟沟,只有读书哇。

        我才知道,读书,不仅仅是认字,不仅仅算数,更是能走出农村这个贫瘠山沟的方法啊。

        虽然我懂到读书的重要,但让我痛苦的是,我的脑子里记忆,却是零星散状,总是将课文形不成连贯的脑中留存数据。我总是被留在教室,反反复复地背记课文。

       我脆弱的体质,也时不时添乱,常常有感冒发烧症状出现,让我糊糊涂涂地学习,让我迷迷糊糊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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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48 编辑

我的人生之八:小学的断断续续(三)

       乡村生活十分恬静,群山之间,呈现四季交替的不同色调!春天,看着青苗慢慢长高,慢慢覆盖褐色的土壤,让四周慢慢披上绿装。本来杂乱摆布的民居,黑瓦、石墙,在四季常青的竹林掩映下,释放出鸡鸣、狗吠、猪哼、牛哞等各类声响,原生态演绎农家日常生活,加上这些拼命生长的庄稼、竞相开放花儿,一切变得更有味儿了!

        我是最喜欢春天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天气转暖,孩子们脱掉厚厚的棉衣、轻轻松松地玩儿。更是感觉四处清新,钻心钻肺的爽!这种爽是伴随感冒的缓解,病痛减轻,深深刻入我的脑中。

        每天天刚蒙蒙亮,妈妈先起床,做好稀饭,切好泡菜,拉出被窝中的我,给我穿上冰凉的衣服,催促就着咸菜吃饭,而后左肩右斜给我挂上一个自己缝制的蓝布包,包里事先清点好语文、数学和自然三类课本和作业本。我们人人拿着一根竹棍就出门了。

       两里路程,大部分是田埂,过两三个住户,每个住房都有不拴任何绳索的小狗,这些狗狗一般会很快迎出来,能热烈的叫声欢迎和欢送我们,我们手拿的竹棍功能就体现出来了。一般情况下,我们把竹棍扬起来,吓唬一下就够了。但有的时候却不能这样,不经意间,说不好就有一条狗,偷偷窜到面前,不发一声,试图要咬我们腿脚,不注意被咬了,那叫声得意扬扬高声出来了,痛苦不仅仅是我们被咬的那个人,更让我们精神上受到一个恐怖的打击。我们拖着竹棍走,竹棍在身后,个别狂妄的狗不能接触到我们身体,野心不能得逞,只能干嚎几声罢了。

       这些还好提防一些。春天临近,万花齐放,特别是金黄的油菜花满天遍布,一种沉闷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妈妈说,这个时候,狗最易变疯。疯狗要出来了,不管你拿不拿棍子,它都要疯狂向人扑来,咬着人了,人就要得狂犬病。妈妈说,得了狂犬病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人也会变得狗一样,乱咬的。到时会传染病一样死掉。

       想想这些,我就感觉身子哆嗦,不寒而栗。想想,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就象遇到农村传说的鬼一样,碰着了死得非常难看!

      小时候,家家都养猪养狗,遇到咬人的狗不少,但疯狗还是很少见。妈妈教给我们经验,辨认疯狗看尾巴,夹着尾巴,低头走路的,要注意防着点,疯狗的嫌疑面较大。即使是这样,看到夹着尾巴的狗,往往是它看到我手中的竹棍后便远远跑掉,我断定也没什么事情。

      小学时期,狗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了,随着年龄增长,邻居几位哥哥讲的鬼故事给我震慑不少,让我横生出不少恐惧,而且在漆黑的夜晚更是害怕极了。

       邻居王二哥是一个竹篾工,农村心灵手巧的匠人,竹子剖开后,在他的刀工处理下,变成一条条一片片,编制背篼、竹席、竹筛等生活器具,既漂亮又适用,拿金垭街上卖,一抢而光。王二哥拿手好戏在竹子编制,更有拿手好戏是讲鬼故事,这更是我关心的,往往是既害怕又想听!

        印象中最深的是,他经历的,似乎也是真实的。说是有天天不亮就去岩丰赶集,农村那时没有手电,一般用竹子截一一段,放点煤油、塞点棉花,就点燃就成一个明亮的火把。拿着这个火把,一早上路。刚进小祠堂,路边一片坟地,过去了倒没什么感觉。过了小祠堂,从石碾子下了山谷,身后总有沙沙声,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走了片刻,又有沙沙声------王二哥说,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脚步声,但听听,怎么都不象。身后黑呼呼的,什么也没有呀,声音从哪儿来?

        走了一道山坡,又过了一段马路,声音时断时续,还是没有停止。王二哥心里想,妈的,怪事,以前也没这样的,啥子事嘛?他举着火把,猛地一转身,对着朦胧的山野大喊:是哪个嘛,不要来吓我,我又莫得啥子东西,要抢没有钱,要命有一条-----喊够了,又照走自己的路。

       身后那声音似乎小了许多,但还是有,王二哥脚步加快,又有几十分钟,天慢慢亮开了,王二哥说,走了这么久,怎么这时还在石碾子山脚下?他心里一紧,身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放晴了天,才慢慢向集市走去,据说,那天他回家,感冒了一场。

       王二哥眉飞色舞,说得有板有眼,时间地点都非常准确,而且小祠堂、石碾子这些地方又是我非常熟悉的,听得我心惊肉跳。

       那时,大人们的灌输,加上自己看到的连片的坟墓,我就似乎感觉真的有鬼了。晚上睡觉时,想想这些,总不敢吹掉煤油灯,更不敢一个人独自睡觉。

       有时,半夜时分要起床小便,联想起来,更为惶恐。此时,鸡不叫狗不叫,周围寂静,大人们说,这时候是鬼活动时节。鬼有可能上各家各户,抓小孩子的心掏小子的肺。万一出来遇到鬼怎么办?有时憋着尿,直到天亮,实在憋不住了,就直喊妈妈,往往自己喊了几次,累了一天的妈妈就会训斥我,我也不敢喊她了。

       我们农村至今还是传统的土葬,一般是,哪家死了人就葬在哪家的自留地里。而且这些自留地又是在房屋旁边,所以,现在每家每户旁边坟头挤在一起。初到我们这里来的,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幼儿时,我生病,身体弱,总害怕房后那个空洞的坟头里爬出鬼来抓走我。

       听大人们介绍说,鬼出来时,还有规律呢。据说狗哭时,就是鬼出来抓人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鸡不叫狗不叫,鬼出来游走了,但这个时节,如果狗象老女人一样嘤嘤嗡嗡地抽泣,没准就是厉鬼出来收人魂魄的。

       我听过几次这种狗叫,每次妈妈就会大声骂:这个挨千刀的灾狗,怎么哭起来了?我就想起人说的:最近要死人了-------有时不知道为何,还真有邻近几日死人的。,好象这个说法很灵验似的。

       每每这时候,我就蒙着大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特别是村里死人后,死者家属出殡前的一个通宵,请巫师和锣鼓队,做一道法事,打一通“上山”锣(四川某县当地人死后,土葬前送葬程序之一)。刺激我敏感的神经,我会一夜惊悚,些微的响动,吓得我心跳速度倍增。

       春天也有死人的,但怒放的花朵已经掩盖死者尸体的腐臭,狗儿撒欢地满山跑,寻找我们小孩子拉的屎吃,有时也有公狗寻找母狗,尾巴对着尾巴连在一起,我们用竹杆都打不开的。这个时候我最容易感冒,气候不稳定,穿衣无法定,感冒就发烧,发烧中,迷迷糊糊还听到狗叫,我就有了关于鬼的联想------这些事情缠绕我,冥冥之中,仿佛自己在痛苦挣扎之时,受到死亡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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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9 10: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50 编辑

我的人生之九:小学的断断续续(四)

        我在村小读了四年。小学一年,在那个四面漏风,室内地面不平的教室里,两个学生共用一个长条桌子、一个长条凳子,咿咿呀呀,拖着长声,念字读书,黄老师给我们启蒙,领上扫盲之路,更重要的是,黄老师给我改了名!把花儿的狗名改成颇有诗意现用名,我内心感激。两年后,黄老师调走,琦老师继续领我们学习,这个村小,原是一个旧社会宗族约定集会的一个祠堂,虽然破旧,但有历史。琦老师非常会过日子,我们用过的书、本,时不时,留下他穿针引线留下的锥钉痕迹。

       学校除了读书、识字、写字、算数、列式等基本功课外,没有音乐、绘画、体育,更没有英语、日语、俄语等外教。业余时间,教室外空旷场地上,跑跑跳跳,嬉笑打闹。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奢侈锻炼工具,教室旁边有一个两块大青石板垒起来的乒乓球台,乒乓球台中间没有隔网,整齐来一排小石块,就解决问题了。学校没有乒乓球拍,这简单,一只手,五指一并,手掌自然形成一个“球拍”,还玩得津津有味呢,呵呵。

       就这样一个乡村小学校,一个老师,两三个班级,后来居然还培养出来了名校的学生,真是难以想象。

       我是一个内向性格的男孩子,由于病痛的折磨,在班里很多时候都是郁郁寡欢,特别是病重时,一个人独自迷迷糊糊,承受的不仅仅是痛苦,更是学习上无助的感觉。

        长大了才知道,经常低烧的孩子,容易伤害智力。我那时,我就奇怪了,与大家同样坐在教室里,我为什么却记不住课本上这些文章呢?个别的同学,在课桌下面,做小动作,学习似乎并不怎么用心,但事情的结果呢?他却在老师的提问中,无所畏惧,对答如流。象私塾老师拿的戒尺那样,黄老师走了,琦老师狠狠地打他认为学习不好的学生手掌心。一道题,一戒尺,下手很重,手心通红,心里害怕。我挨打了不少,大多数是因为背记不好,算式不准。但印象中,有一次却不是因为学习挨了打。

       那次,后桌的赵文、小松两人拿一两根竹棍调皮地互敲,说是“弹钢琴”,扭头一看,他们将绳子吊起竹棍,套在长桌下面的横栏上,晃悠着,其乐无穷的样子。我的命运总是不幸,就那次扭头,被老师看到了。点我上前,让我用双手各拿一支粉笔,不同方向,同时画圈,起点开始同时,终点要同时结束。我哪知道画这个是出于什么目的啊,结果,我的圈除了画得不圆,还没有达到同时起同时落。老师狠狠给我十戒尺,末了,他说,一心不可二用,你能控制两手吗?感受到手掌火辣辣外,内心深处真还记住做什么要专心一致的道理。

       我的刻苦精神自认为还过得去,自己也愿意学习,但是我还是赶走不了自己智慧的魔障。村小四年,我期中期末考试,没一次是双百分的。能有个八九十分良好成绩,我就是非常非常高兴了,毕竟,自己总认为付出的比同班同学的要多得多啊。

       同学之间,有些意思的是,为些不必要的纠纷耍着小性子斗嘴。长条桌子两人写作业,胳膊难免有碰着对方的时候。专注的同学不经意左胳膊碰着对方写字的右胳膊,点着脾气火爆的同桌,吵了起来。老师的调解方式,一般会将双方调离同桌,有的甚至安排男女生同桌。桌子还是那张桌子,写字胳膊还是有磕磕碰碰,问题得不到根本解决。有的同学,干脆用尺子量起桌子长度,除以二,中间用小刀刻划一条线。这似乎象抗美援朝战争后留下的“三八”线一样,显示井水不犯河水的决心。大家互相模仿,纷纷刻画这条线,而有的同学,偷偷专注对方胳膊,一旦超过这条线,侵犯到自己的领地,猛地拳头砸了过去,对方叫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自认倒霉。这种事情,却成了那时班级的一种乐趣。单调简陋的小学生活,没有游戏、没有玩具,有的就是自创的这种乐趣。

       我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有次水稻田里打架。具体是如何引起的,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个过程却清晰地留在脑海里。同班同学小春是我一个生产队的,他家是我们寨梁子唯一一家,与我们家距离差不多有一根烟的功夫。每天,我们从村背着布书包,一群同学沿着稻田田埂上走,走到叉路口,各自回家。这件事就发生在这个叉路口。

       这是初夏,午时天上下了飘泼大雨。我们回家吃了午饭,戴了斗笠继续下午上课。下课时,雨过天晴,太阳西斜,金黄的阳光刺激地照着大地。我们照例走在熟悉的乡村小路上,三三两两嬉笑打闹。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叉路口,小春与我居然打了起来,还学着农村泼妇一般,骂些难听的方言土语。愤怒的我们俩,还扬起稻田边的稀泥,互相往身上涂抹。层层梯田中,这叉路口水稻田算是一个较大的了。这里,我们各跑一端,在相距十多步的地方,跳到水稻田里。一手拿着斗笠当盾牌,一手抓起田中稀泥当子弹,配合着嘴里的骂声,向对方扔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余晖尤存之时,我们俩被双方家长给揪回家。彼此身上全是泥水,连头脸都是泥。家长之间是和谐的,他们没说什么。各自领我们回去,而后训斥,清洗-----带了我们俩彼此道歉。

       这件事情,使我弱不禁风的身体又迎来一次洗礼,免不了一场感冒。但是,这件事情,后来成了我与小春间笑料,儿时那些田间地角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对这次事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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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发表于 2017-11-9 10: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兵 于 2021-2-4 15:51 编辑

我的人生之十:小学的断断续续(五)

       我上的五年制小学。到了该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要上乡完全小学校去接着上学,并完成小学升初中的考试。

       山区,群山连绵。我家在山梁上,而小学五年级学校,在一个深山的山坳里,相距七八里路。农家与学校全是曲曲折折的山路,除了步行,没有别的办法到达了。

        每天天刚蒙蒙亮,我必须起床,匆匆吃了早餐稀饭,整理妈妈手工缝制的花布口袋书包,清理一天书本,装上一个带盖的米盎,一玻璃瓶子的咸菜,急急出来。一路上,有同村的同学,搭伴而行。

        刚开始这样一路小跑,感觉还吃不消,不到一个小时到赶到学校,开始大声诵读。早晨的诵读是学校的必修课,老师们非常重视。只要你到学校附近听听,那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大山深处,感觉也算是一种美妙的和音吧。

       早晨走得急,早读时,背脊上总感觉汗水湿透一遍。妈妈嘱咐过我,汗水出来后,一定要在背上隔上一层手帕,否则要感冒的。有时,想起来了就掏出妈妈给我的布手帕,找同学帮我垫在后背贴身处,等汗水慢慢干了,再取出。但大多数时候,我顾不了这么多了。上课前,老师要抽考背记的课文,背不好的要挨揍。同学害怕,匆匆坐好,匆匆拿书,急急翻开,急急背诵。我往往顾不了那多,结果身体遭殃了,背心冰凉,午后就低烧,只得迷迷糊糊熬过一天。很多次感冒,变成一种习以为常!

       小学五年级老师,全是应试教学。他们利用半学期加班加点上完所有课程,而后,就让大家做题。大量习题,除了一张又一张试卷,还真没什么更新的东西了。

       我的反应迟缓一些,有时,还在感冒中,总是想不起那些应该记在脑海的语言文字和数学公式。语文老师自力、数学老师益民,两位都是十分较真的。所以,我感觉自己真的似乎掉进陷阱。这个陷阱不是别的,全部大段大段的语言文字和边边角角的几何图形。语言文字,我还有些先天的敏感处,因为自小哥哥就喜欢看大部头的小说,让我也沾了点文学气息,稍微喜欢搬一些文字,搞一点组织,形成一篇短文。我最愁的几何图形,全是求面积、体积、容积等等计算,我脑袋简单,往往想不起那些最实用的公式。

       看益民老师,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飞快解题,我脑袋总是嗡嗡的,我的思路跟不上解题的速度,自己内心总在着急,但越急越乱,最后乱麻一团,最终缕不出头绪。

       上学还没到一个月时间,有些急火攻心的感觉,但功课还在那里摆着,老师还在那里上讲课,作业还在那里放着,我晕晕乎乎,象无头苍蝇一样,围绕功课和作业忙乱着。

       这一天,还照常上课,却是让我一生中有个耻辱感的一天。晨起艳阳天,浑身不舒服,被动如牛,起来赶路。到了那个石碾子山梁,下了一段大山坡,沿公路行走,似乎如长征般艰难,脚象灌铅,肚子又哗哗啦啦炸开了锅,脑子越来越沉。到了学校,虚汗淋漓,气喘吁吁。汗水未干,老师在讲,云里雾里,不知所然。

       没到中午开饭,我肚子憋不住,突然一顿猛泄。坐在教室里几十又眼睛齐刷刷向我聚焦,老师没有过来。但他皱着眉头的神情让我明白,整个教室已经有弥漫的气味扩散。

       爸爸妈妈从未到过这所学校,根本不知道我发生了这种事情。身上就这单薄的衣裤,哪有换洗的?性格内向的我,选择了继续上课,中午统一到饭堂取来蒸来的米饭躲到学校后的山沟里吃了。而后,我上了山沟深处,找了个草丛,脱掉裤子,外翻出来,扯一把青草,擦了擦。

       下午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但印象最深的,还莫过于那一双双眼睛,无声传递给我刺激神经的信息。苍天啊,我能怎么办?低烧还在继续,我只能给自己最无奈的选择,等吧等吧。熬过去就好了,必须放学回家才好。

       斜阳西下,青山披上金色余辉。一群人欢呼雀跃,飞奔出教室。我磨磨蹭蹭,最后出了教室,孤独地行走在盘山道上。云彩、金光、红霞,构成这个时候的主色调。乡村公路,凹凸不平,摇摇晃晃,一路挪步,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妈妈看我这个样子,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爱子莫如母,农村劳动妇女,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表现出真挚的情感。她洗了我的裤子,用酒精点燃了葱姜,轻柔地在我手心、脚心和背心推了一遍又一遍,让滚烫的身子逐步降温!

       这个插曲很快淹没在紧张的五年级生活中,除了给我记忆里刻下一道深深烙印,大家都在延续上届五年级师哥师姐们拼命背记做题的习惯。小学升初中,居然有不少淘汰下来的。这个时候,国家义务教育政策还没有出台,没有能力考上初中,小学毕业后就只能参加劳动大军。

       我看见一些小学毕业的师哥师姐,每天重复的工作,扛着锄头,背着背篼,上下山梁,“修理”地球!西南农村,农民们总是从年初征月初一,忙到年底腊月三十。同学们渴望摆脱这份辛苦工作,小学毕业时,年幼的心灵就接受拼命读书找出路的现实教育。我也不例外,受到这种教育,更感受来自村内的压力。我们生产队,文风向来很好,文人出了一批又一批,我要做不好,岂不难以在村里立足,更让辛苦爸爸妈妈脸上无光啊。
      走下面的路,需要我拼命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拼命,智力不行,交往欠佳,我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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