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416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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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7 08: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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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有多难
拓北庭一路有多难?风霜雪雨,烈日炎炎,多少怀揣发财梦想的人殒命戈壁沙漠,与死亡共枕难眠,梦断西行途中。这是今天一般意义上对它的描述。在这里,我讲两个故事。
我的一个太爷,大约在民国时去了新疆,我在《怀念羊》里写到过他,说是听大人们说他的腰间系着一根草绳,穿着一件黑裹肚子(棉袄),手褪在两个在袖子里,年纪轻轻地猫着腰冻得瑟瑟抖着去了新疆,再也没有回来。我写《怀念羊》大概是2007年,我刚30岁,出版后,我的一个本家看到了,他就打电话给问我:“我们是一家吧?我怎么也有一个爷爷去了新疆没回来?”
我的这个本家我没见过,他报上名字时,还真和我是一家,是我侄子辈,但我说的爷爷和他说的爷爷并不是一个人。我们的老家都在甘肃,一个姓路的小家族,就有两个人去了新疆,而且都没有回来,多少能看到当年去新疆之人的不易与众多。我的本家最后对我说:“叔,你给咱好好联系,最好我把太爷和你太爷的后人都给找到!”听了这话,我鼻子发酸,而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世纪了。
还有,我在甘肃日报工作的一位朋友,姓黄,他的一个太爷也去了新疆,再没回来,他的爷爷为了找太爷,最后到新疆安家了,但他的太爷却一直没找到。十多年前,我在兰州工作时,这哥们常和我一起喝酒,说到这档子事时,总会多喝两杯,之后酸酸地感叹:“唉,我太爷那时去新疆,只提了一根打狗棍……”
这就是难,也是我们对亲情与历史的怀念。另外还有一首歌很能说明问题:
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上望灰色天,下看戈壁滩 。出了嘉峪关,眼泪擦不干……
我要说的是,嘉峪关虽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但它是始建于明洪武年间的。汉朝的雄关在敦煌,是不可能有这么悲伤的歌的。明朝虽然修建了嘉峪关但最终还是弃守了,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十一月,满速儿汗入寇肃州,游击将军芮宁阵亡,全军陷没,嘉峪关失守。从这个意义上说,修建“天下第一雄关”的明朝其实是不雄的,丢失嘉峪关及其以西地区,也使它很快灭亡了。这首歌可能就产生于这个时候,也就是说,在当时的情况下,人们依然坚持着拓北庭。
明初,为了保证边疆安全,大力修筑长城,同时驻扎大量军队。为了保证边防军队的后勤供应,明政府针对陕西关中产粮丰厚的实际,在陕西率先实行以粮食换取盐引的“食盐开中”政策,鼓励陕西商民将粮食贩运到边疆。著名陕商研究专家李刚在一篇文章里说,粮食面广量大,搬运不易,商人们只好“互相联引”,以乡土亲缘关系为纽带,抱团走上联合贩运粮食的经营道路,这就产生了明代初年中国产生最早的商帮——陕西商帮,并在以后的五百多年岁月里,垄断经营着以古老丝绸之路为主要通道的祖国东西部贸易,为中国西部的初期开发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这汗马功劳里,李刚还为人们讲述了一个无比凄惨的故事:
清代中叶,陕西渭南有个叫张云的男孩,他还在母腹中时,他的父亲张云霄就离家到甘肃做皮货生意,一走十数年,杳无音讯。张云出生、长大,但别人的孩子能见到父亲,他却不能。于是,13岁那年,他不顾母亲的阻拦,踏上了千里寻父的道路。
一个没有见过父亲的男孩去找自己的父亲,那时候,当然不会有照片之类的影象材料,张云脑子里只有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和母亲向他讲述的父亲的大致形象。一路风餐露宿,张云走了近一年才走到兰州。盘缠没了,他就一边给人打临工,一边打听父亲的消息。后来,他听一位同乡说,父亲在嘉峪关以乞讨为生。
张云顾不了许多,连夜上路,经过三五个月的辗转终于来到了嘉峪关,每天站在嘉峪关的城门洞前,仔细辨认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终于有一天,他见到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城门洞前经过,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就上前盘问并告诉自己的生辰八字。
听了张云的述说,乞丐两眼放光,他呀,就是张云的父亲——张云霄。这时候,张云已经18岁了,也就是说,他离开家寻找父亲已经整整5年时间了。于是,父子二人在嘉峪关前抱头相认。张云霄并告诉张云,他因在甘肃经营皮货生意失败,自觉无颜见家乡父老,就在嘉峪关一带乞讨了此残生。张云听罢,带着父亲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渭南老家。
这个故事被记在乾隆年间的《渭南县志》里,而嘉峪关仅仅是拓北庭路上的一个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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